八十载岁月峥嵘,八十载山河巨变。当渤海湾的晨雾轻抚沧州大地,当大运河的碧波映照崭新城乡,当胜利的号角穿越历史的烽烟,我们依然能触摸到沧州这片红色热土上滚烫的记忆—那是日寇铁蹄下的血泪悲歌,是英雄儿女前赴后继的壮烈诗篇,更是镌刻在民族脊梁上的不朽丰碑。
硝烟远去,国殇难忘。沧州的每一寸土地都在无声控诉着侵略者的暴行:捷地炮楼的斑驳弹痕,仍在诉说“三光政策”下的生灵涂炭;军屯惨案的幸存者口述,字字泣血揭露屠刀下的冤魂哀鸣;图书馆里发黄的《沧州抗战史料》,白纸黑字记录着枪刺下的屈辱与抗争。这些铁证,是历史留给我们的警世钟,时刻提醒世人:忘记历史等于背叛,铭记苦难方能自强!
浴血奋战,浩气长存。面对侵略,沧州儿女从未屈服!齐会战斗的冲天火光中,贺龙元帅率部歼敌七百余,打出了平原歼灭战的典范;雪村突围的枪林弹雨里,八路军战士以血肉之躯抗击日寇;三打灯明寺,将士们避实就虚,巧破敌阵,尽显智慧勇敢……这些荡气回肠的战役,是沧州军民以生命书写的抗战宣言:大好河山,寸土不让!
英雄不朽,薪火永传。在这片热土上,马本斋率领回民支队纵横冀中平原,让“民族英雄”的旗帜高高飘扬;黄骅以热血浇灌渤海之滨,将名字永远刻进这座城市的荣光;崔兰仙“甘愿征战血染衣,不平倭寇誓不休”的呐喊,与马振华“革命到底,死而无悔”的誓言,仍在烈士陵园的松柏间回荡。今日沧州,孩童在英雄雕像前献上鲜花,青年在纪念馆里重温入党誓词,老者在街头巷尾把红色故事传颂—这,就是最动人的传承!
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也是最好的清醒剂。当我们在《侵华铁证 血泪沧州》中铭记屈辱,在《浴血奋战 卫我河山》中汲取力量,在《铭记英雄 丰碑不朽》中仰望崇高,便更懂得“开创未来”的深刻意义。今日之沧州,高铁飞驰替代了战火硝烟,万亩良田掩映着笑语欢声,但红色血脉始终在这片土地上奔涌流淌。
站在抗战胜利80周年的历史坐标上,让我们以笔为炬,照亮记忆的深渊;以心为碑,镌刻英雄的荣光;以行践志,在新时代的征程上,将沧州人的坚韧与热血,化作民族复兴的磅礴力量!
清晨,阳光穿过薄云,将沧县捷地炮楼包裹在一片沧桑凝重之中。这座始建于1937年的日军据点,像一道伤疤,深深地烙印在沧州大地上,见证着那段血与火的岁月。
1937年9月,侵华日军沿津浦铁路南下,9月24日,沧州沦陷。此后,日军在这里进行了长达8年的杀戮和掠夺,制造的惨案数不胜数—在青县流河镇,仅半天日军就屠杀了186人;在沧县张辛庄,138位村民惨遭屠杀;在泊头市军屯村,143名百姓遇害……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硝烟虽已远去,但历史不容忘记。站在捷地炮楼前,我们仍能听见历史的回响:有些伤痛,需永远铭记;有些记忆,终将化作前行的力量。
一城之殇 战争伤痕无法磨灭
1937年7月7日深夜,卢沟桥的枪声划破夜空。
日本侵略军蓄意制造“卢沟桥事变”,中华民族全面抗战从此开始。事变发生后,日军很快占领北平、天津,并沿平汉、津浦铁路线迅速南犯,一路大肆烧杀抢掠。
当时,国民政府在全国各界“团结御侮、抗日图存”的感召下,也采取了防御和抵抗措施,在沧州境内设立了两道防线。
日军向中方守军展开猛烈进攻后,第一道防线很快被攻破。9月9日,日军侵入青县流河镇,对流河镇小王庄村民进行了残酷的屠杀。仅几个小时,只有37户、180口人的小王庄村,就被杀死了30人,烧毁房屋100多间。流河镇不足500户,日军半天就屠杀了186人,炸毁、烧毁民房700多间。
1937年9月,侵华日军经过运河,向沧州城进犯。
此时,沧州城已经岌岌可危了。
日军继续南侵,遭到第二道防线的爱国官兵奋起抵抗。日军以飞机和重炮轮番轰炸,而守军没有重火力掩护,全凭机枪、步枪、手榴弹和大刀,与日军浴血奋战。
日军疯狂进攻,中国守军拼死抵抗。但敌我力量悬殊,守军坚守数日后,沧州城(时沧县城)被攻陷。那一天是9月24日,冀中平原秋色宜人,而沧州城却被滚滚浓烟和血腥笼罩。
1937年9月24日,日军侵占沧州城。
铁蹄践踏,惨案迭出。无辜百姓遭到杀害,田园化为焦土,房舍变为废墟,美丽富饶的家园毁于一旦。从此,日军开始了长达8年的血腥统治,给沧州人民带来了深重灾难。
那一年秋天,正是庄稼收获的季节,可沧县张辛庄村的百姓怎么也想不到,全村将遭受灭顶之灾。在姚官屯战斗中遭遇顽强抵抗的日军,闯入张辛庄后,为了泄愤,杀人放火、奸淫抢掠,老弱妇孺都不能幸免。全村青壮年100余人死亡。惨案发生后,张辛庄家家都戴孝,处处是哭声,整个村庄陷入恐怖中。
9月25日,日军在沧县捷地遭到中国守军阻击,一上午未能向南进犯,于是对捷地村百姓进行报复,挨家挨户搜查,见人就杀。仅半天时间,全村就有114名无辜村民被日军杀害,捷地古镇陷入腥风血雨之中,这就是著名的“捷地惨案”……
当时,日军为了巩固统治,在津浦铁路沿线修建了许多炮楼据点,捷地炮楼就是其中之一。捷地村的老人们回忆,日军为了修建这座炮楼,逼迫捷地村和附近几个村的村民,每家必须出5块砖以及1名劳力。在日军刺刀的威逼下,村民们建起了这座炮楼。“炮楼共三层,两层供当年日军居住。炮楼建成后,日军又在附近建了兵营,驻扎了50多个日本兵。”
为了将这座日军侵华的铁证保存下来,当地热心村民一直守护着这座炮楼。
80多年过去了,捷地炮楼依然矗立在津浦铁路旁,如同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向世人诉说着那段血与火的历史。
如今,捷地炮楼已经成为华北地区现存较为完整的日军侵华罪证遗址之一。这座饱经沧桑的建筑,也正从历史的伤痕转化为奋进的力量。捷地回族乡政府围绕炮楼和津浦铁路建起了文化展示区,让历史的记忆化作砥砺前行的精神动力。
铁证无言 历史真相不容篡改
岁月无声,历史有痕。
80载光阴流转,抗战的烽火岁月依然铭刻在中华民族的记忆深处。在沧州,有人用执着将这份记忆延续——72岁的退休干部田书生,花费20多年时间,在故纸堆里查找,辗转各地寻觅,通过各种方式搜集日军侵华罪证,如今已收集各种资料80余册,其中包括200多张珍贵的照片。
“我们不需要战争,但我们需要了解战争。”田书生说,“这些照片是日军侵占沧州时,随军记者拍下来的,真实再现了日军在沧州犯下的滔天罪行,成为日本侵华的有力证据。”
2015年,田书生将这些照片编辑成册,出版了《1937·沧州!沧州!》一书。翻开来,80年前尘封的一幕幕立刻呈现眼前:津浦线上一路入侵的日军、狂轰滥炸沧州城的日军飞机、硝烟战火中孤独孑立的闻远楼、沧州城耀武扬威的日本兵……一张张照片,一幕幕场景,让人心痛不已。
田书生不仅收藏历史,更致力于让历史发声。他把这些影像资料一张张放大,一次次在沧州展览,引发了强烈反响。
这些照片即使只看一眼,也将永远难忘——
一张,是日军轰炸沧州城后引起大火,浓烟滚滚,阴霾阵阵,闻远楼在烽火中孤独孑立;
一张,是在战壕中端着上了刺刀的长枪准备进攻的日军,其中一名日军正好看向镜头,双目虎视眈眈;
一张,是日军站在城门楼,趾高气扬地俯视着沦陷的沧州城;
一张,是路旁孤苦伶仃的女孩,赤脚单衣,眼中尽是恐惧与绝望;
……
还有日军侵略献县、吴桥、东光时的照片。尽管这些照片几乎看不到鲜血和死亡,但透过它们,依然能感受到当时百姓的痛苦与绝望,体会到战争的残酷和惨烈。
在这些触目惊心的照片背后,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血泪故事。除了青县流河惨案、沧县张辛庄惨案、沧县捷地惨案,还有1937年9月27日,日军兵分两路闯入南皮县十二里口村和七里口村,见房子就烧,见人就杀,村里浓烟滚滚,到处是村民们的惨叫声,这次惨案,两村共被杀害93人;1939年,日军在肃宁县制造了付家佐惨案、大曹村惨案,在大曹村惨案中,日军杀害百姓73人,烧毁房屋2300余间,欠下了肃宁人民累累血债;1941年9月24日、26日、28日,日军轮番轰炸海兴县小山集市,炸死村民130多人;1943年,日军在任丘搞的“新国民运动”长达6个月之久,共屠杀百姓500多人,致残1000多人,制造了震惊整个冀中的大惨案……
史料显示,从1937年到1945年,侵华日军在沧州进行了长达8年的杀戮和掠夺,沧州直接伤亡人数近9万人,一次死亡10人以上的惨案达47起,百人以上的惨案6起,牺牲在沧州大地上的县团级干部达百人……
“每当夜深人静,我重新审视这些图片时,感受到的不仅是悲痛,更是一种沉甸甸的民族责任。”田书生坦言,每当翻阅这些画册,历史便不再是抽象的概念,真实的画面将屈辱与伤痛具象化,一股强烈的使命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回忆不是为了咀嚼苦痛,而是为了铭记那段不能忘却的历史,吾辈自强。
历史回响 苦难指引前行方向
夏日午后,68岁的温东生站在军屯抗战烈士纪念园内,斑驳的阳光透过松柏枝叶,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他走上前轻抚军屯惨案纪念碑,仿佛又听见父亲温希忠临终前的呢喃:“那天……鬼子把全村人赶到大场里……”“我侥幸活了下来,但家里17口人,死了14口。”
温东生的父亲温希忠,曾是日本侵略者1945年在泊头军屯村制造的“军屯惨案”的幸存者。
1945年5月2日,因一名士兵失踪,日军包围了军屯村,以交出士兵为由胁迫村民未果,随后展开屠杀。5月3日至8日,日军将抓捕的200多名村民分批押至淮镇据点及莲花池刑场,采用砍头、刺刀刺杀、活埋等手段杀害百姓,累计造成143人遇难,其中有58名婴幼儿。一时间,军屯村家家举哀,悲愤的哭声惊天动地。
“日本鬼子太坏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每每提起此事,温东生总是难掩心中的愤怒。
“父亲当时只有10岁,第一天鬼子在村里搜人,第二天一大早就把村子围了起来,然后把人们都赶到一个地方,告诉大家准备几天把村民杀完,每次杀多少,直到找出那个日本兵为止。100多口人挤在3间屋子里,为防止大家逃跑,又换了两个地方。随后,日军派人挖了3个大坑,端着刺刀押着村民往坑边走。就在离大坑还有几十米远时,父亲看准时机跑了出来,跑了很久很久才脱离危险。”这段父亲去世前反复讲述的往事,在温东生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在肃宁县丰乐堡村,战争同样给人留下了无法抹去的伤痛。
“1944年8月23日,鬼子从四面包围了俺们村,一边进村搜索,一边抓捕老百姓,把村民们赶到一间屋里,锁上门放毒气,然后又放火焚烧。这起惨案,有87位村民被杀害。”村民们说。
这些浸着血泪的记忆,如今正被一群执着的人用心铭记。
在沧州市新华区的一套房子里,推开门,就仿佛穿越回80多年前烽火连天的岁月。这里不是普通的住宅,而是市民李俊波利用自家房屋建起的“抗战文物展览馆”。
今年61岁的李俊波,曾是沧州市炼油厂一名普通职工。27年来,他跑遍大半个中国,倾尽积蓄,收集了近3000件抗战文物,每一件都是日军侵华的罪证。
“你看,这是当年日军的作战地图。”李俊波小心翼翼地展开一份泛黄的日军作战地图,上面清晰标注着当年的军事部署。
屋里整齐陈列着上千件日军侵华实物:锈迹斑斑的日军战刀、泛黄的军用地图、废旧的手榴弹……最令人震撼的是一个铁盒,盒子上写着“防毒具补修函 昭和十二年”。
李俊波说,1939年4月,在贺龙师长指挥的齐会战斗中,日军公然违反国际公约,对八路军使用了毒气弹。多年后,当他在河间的一个村落里发现这个物件时,毫不犹豫地将它买了下来。
“这些实物不会说话,但它们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地诉说着历史的真相。”他说。
斑驳的炮楼、泛黄的照片、锈蚀的武器,都是日军侵华的罪证。它们默默无声,却能发出最震耳欲聋的警示。
80多年过去了,沧州大地上的每一处伤痕都在时刻提醒着人们:铭记苦难,方能珍视和平;以史为鉴,才能开创未来。守护这些历史的见证,不仅是为了告慰逝去的英灵,更是为了照亮前行的道路。
浴血奋战 卫我河山
88年前,卢沟桥的炮声划破夜空,中华民族全面抗战由此开始。
日寇铁蹄南下,平静的运河两岸顿时炮火连天、生灵涂炭。民族危难之际,英雄的沧州儿女在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下,同仇敌忾、万众一心,用热血和生命谱写了一部部感天动地的壮丽诗篇。
80年光阴流转,运河水静静流淌,却带不走镌刻在这片热土上的战斗印记:齐会战场的硝烟已散,却留下了贺龙将军挥师歼敌的传奇;韩集伏击战的枪声,诉说着军民同心的力量;三打灯明寺的故事,传颂着以弱胜强的智慧……
烽火鏖战 平原歼敌提士气
河间,齐会村。
这个冀中平原上的普通村落,静静地守望着子牙河。四季轮转,麦浪翻滚,装点着这片沃土。
齐会村是一个饱含历史温度的地方。坦荡的田地,像父亲宽厚的臂膀;而那蜿蜒的乡间小路、错落的农家院落,则透着质朴的生活气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寻常的村庄,却在抗战时期,谱写了一段红色传奇。
八路军120师过河
1939年春,日军为巩固华北占领区,频繁扫荡冀中平原,企图摧毁八路军的有生力量。八路军120师挺进冀中,面对敌强我弱的局面,急需一场胜利来提振军民士气,打击日军的嚣张气焰。
1939年4月18日晚,120师独立二旅转移到河间齐会村一带,与在该地区活动的独立一旅汇合,进行整训。22日,驻河间的日军吉田大队约800人及日伪军,携带两门山炮、80多辆满载弹药和给养的大车,北犯三十里铺。面对严峻局势,120师师长贺龙、政治委员关向应决定抓住这一战机,集中主力消灭这部分敌人。
贺龙
23日9时,敌人包围了齐会村,向该村发起进攻,猛烈炮击后随即展开步兵冲锋。我军716团3营和冲进村内增援的715团7连坚守村落,打退敌人多次进攻,与外线反包围的716团1营、2营,对敌人形成内外夹击。敌人相继增援,但均被我军阻击部队击退。
日军孤立无援,竟丧心病狂地违反国际公约,向齐会村和师部驻地大朱村等地发射毒气弹。正在大朱村师部指挥作战的贺龙和司令部的20多人都被毒气所伤,头晕目眩、呼吸困难。医务人员迅速赶到,并要求贺龙立即撤离,他却摆了摆手,戴上蘸过水的口罩,继续指挥战斗。
24日黄昏,我军从不同方向对被围困的敌人发起猛攻,敌人突围无果,向南夺路而逃。他们从齐会村逃到马村、找子营村、南留路村等,遭到贺龙早已布下的伏击部队的打击。
25日,吉田残部除了极少数人逃脱外,其余都被歼灭。
齐会战斗历时三昼夜,歼灭日军700多人,缴获大批武器粮秣。
齐会战斗是日军自进攻冀中以来最惨重的一次失败,也是八路军首次取得平原歼灭战的胜利。
战斗结束后,中共中央机关报《新中华报》以《华北新胜利与贺师长光荣负伤》为题发表社论,指出:“河间一役,我贺师英勇杀敌,战况剧烈空前,我方斩获极众,获得极大胜利”“消息传来,全国震奋”。
80多年过去了,如今在齐会村,还能随处可见抗战留下的印痕。村子中央,有一棵老槐树,树上弹痕累累,弹孔清晰可见。
从老槐树南行100多米,就是齐会战斗纪念碑。2017年,齐会村斥资10万余元重新修缮了齐会战斗纪念碑广场。每年清明前后,河间人民都会前来祭奠英烈。虽然已经过去80多年了,但在当地老百姓心中,齐会战斗永远是一场光荣的战斗。
铁血丹心 奇袭破敌震冀鲁
当时,沧州地区汇集了八路军两大主力,一支是贺龙率领的八路军120师,另一支是萧华率领的八路军东进抗日挺进纵队。两支队伍在两大战略区内纵横驰骋、奋勇杀敌,有力地打击了敌人,振奋了根据地抗日军民的信心。
1938年6月,22岁的萧华任八路军东进抗日挺进纵队司令员兼政委,7月中旬,他率部渡汾河,跨太行,越津浦,深入冀鲁边。在萧华的带领下,这支队伍很快就在海兴、黄骅、盐山、东光等地打开了局面。他创办抗日军政学校,壮大武装队伍,指挥了100多次抗日战斗。其中,最富传奇色彩的就是“三打灯明寺”。
这3次战斗,缘起是八路军破坏了津浦铁路东光一段,中断了日军运输数日。日军大为恼火,一边派部队追踪八路军,一边在东光县境内加修据点。
1938年岁尾,灯明寺的日军围攻枣王庄国民党地方武装张国基部,萧华司令抓住这一战机,命令部队夜袭灯明寺。
那天,大雪纷飞,八路军冒雪急行数十公里,悄悄地将灯明寺包围起来。酣睡中的日军措手不及,仅十多分钟就被歼灭。同时,我军部队还消灭了回援日军百余人。此是一打。
几天后,300多名日军、200多名伪军等来到灯明寺,重新修建据点。萧华先派民兵连夜袭扰,散布假情报。敌人误以为是小股民兵所为,于是放松了警惕。等到第三天深夜,萧华率部迎风踏雪,又赶到了灯明寺,向日军展开进攻,歼敌过半,天将亮时迅速撤出。此是二打。
萧华
日军见状,恼怒不已,决定放火烧村,引诱我军来救援。萧华将计就计,安排部队一部分回村救火,一部分埋伏在村外。日军以为萧华中计,正得意时,不料伏兵从背后杀出,与救火部队两面夹攻,300余日军被消灭,仅十几人逃窜。此是三打。
“三打灯明寺”大获全胜,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冀鲁边区,抗日军民欢欣鼓舞,群情振奋。日军却闻风丧胆,他们说:“灯明寺就是‘灯明死’,灯一亮,就死了。”从此以后,日寇再也不敢去灯明寺建据点了。
在冀鲁边根据地,韩集伏击战被称为平原战斗取胜的光辉范例。
1939年1月19日,八路军冀鲁边“挺纵”六支队获悉,一支约200人的日军中队携物资将从盐山出发,前往旧县镇(今千童镇)安设据点。六支队果断决定,在敌人必经之路韩集村设埋伏,由七团担任主攻,副团长仉鸿印任前线指挥。21日凌晨,支队主力便秘密埋伏在韩集村外公路两侧。
21日清晨,待日军全部进入伏击圈后,八路军突然开火,打得日军人仰马翻,队伍大乱。日军试图突围,仉鸿印识破其意图,命令部队前后夹击,迫使日军后撤。
从中午到黄昏,日军几次反扑均被击退,他们向北猛攻,企图突围。七团官兵抓住战机,发起全线总攻。八路军战士跃上公路,与敌人展开白刃战。最终,日军中队全军覆没,中队长被击毙。这一仗,我军缴获大量武器、弹药及物资。
韩集伏击战的胜利,狠狠地打击了日本侵略军的嚣张气焰,极大地鼓舞了冀鲁边区军民的斗志。八路军副总参谋长左权在抗战两年总结中,把韩集伏击战作为平原战斗取胜的光辉范例,予以表彰。
铭记历史 英雄浩气传千古
盛夏时节的冀中平原,热浪翻涌。
坐落在河间市的冀中烈士陵园内,苍松翠柏刚劲挺拔、郁郁葱葱。园内烈士碑林里,一个身着白衬衫的身影缓步走来,目光沉静而专注。他,是冀中烈士陵园的“守园人”于金盼。
“每次站在这里,看着这些英烈,80多年前那段烽火连天的岁月,仿佛就在眼前。”说着,他望向远方。
“冀中军区是抗战时期晋察冀边区所设的省级政区单位,是中国共产党在华北创建的平原抗日根据地。在这片沃土上,先后有5万中华儿女为国捐躯。敌人的铁蹄几乎踏遍了冀中的每一个村庄。可咱们的战士和老百姓,骨头是硬的。”
冀中革命烈士纪念馆里,泛黄的冀中抗战形势地图、缴获的日本军刀、贺龙元帅使用过的生活用品……这些浸染过血与火的展品,将人们带回被战火染红的历史天空,无声诉说着那段可歌可泣的峥嵘岁月。
在一张黑白照片前,于金盼停下脚步。照片里,是国际共产主义战士白求恩救治伤员的画面。
“白求恩大夫率领医疗队,参加了齐会战斗的救援工作,战地手术室就设在屯庄村东南角真武庙内。这里是只有三间半屋的小学校,离齐会村不远。白求恩在这里连续工作了69个小时,为115名伤员进行了手术治疗,抢救了大批伤员。小学课文《手术台就是阵地》描绘的就是白求恩大夫在齐会战斗中的真实经历。”于金盼说。
白求恩手术室旧址,如今静立于卧佛堂镇屯庄村。院内有一尊白求恩雕像,雕像旁的说明文字清晰地记载着:“1939年4月22日至5月16日,白求恩在河间屯庄村度过了24个日夜。”这24天,对于白求恩而言,是对医者仁心的深刻诠释;而对于河间人民,则是永远铭记的历史篇章。
在冀中革命烈士纪念馆,于金盼还担任讲解员。他讲冀中根据地在抗战中的重要地位,讲诞生在冀中的全国第一个农村党支部,讲保定“二师学潮”,讲齐会歼灭战前前后后的经过,讲地道战、地雷战……他说,冀中根据地能够成为模范的抗日根据地,在全民族抗战中作出卓越贡献,根本原因是中国共产党在这里播撒了革命的火种。
在冀中这片英雄的土地上,有许多村落承载着难忘的抗战记忆。
肃宁县万里镇万里村,八路军120师挺进冀中抗战指挥部旧址就坐落于此。1939年,贺龙、关向应、吕正操等在这里运筹帷幄,指挥了著名的曹家庄战斗、黑马张庄战斗等,三战三捷,沉重打击了日寇的嚣张气焰。
和万里村相隔十几公里的窝北镇雪村,因坐落于盐碱地之上而得名。可如此诗意的名字,每每被人提起,却关联着一场悲壮的战斗。
1942年5月1日,侵华日军对八路军冀中地区发起惨绝人寰的“大扫荡”,冀中军区八分区司令员常德善、政委王远音率部队在冀中转战,伺机歼灭敌人。6月8日,侵华日军向肃宁县雪村展开猛攻。突围中,因寡不敌众,300余名八路军指战员壮烈牺牲,常德善、王远音以身殉国。
“战斗结束后,附近的村民强忍悲痛,自发地把家里的炕席揭下来,让烈士入土为安,可席子卷着卷着就不够用了,只能两个人用一张,还是不够用,只能几个人用一张。30团警卫连,都是20岁以下的青少年,也全部殉国……”77岁的窝北镇窝北村退休干部王继政说,他对雪村战斗的史料进行过整理。
硝烟已散,浩气长存。
运河汤汤,见证了烽火岁月的慷慨悲歌;平原茫茫,铭记着英雄儿女的赤胆忠诚。80多年过去了,齐会村的老槐树依然挺立,雪村的盐碱地已生出希望的绿意,那些镌刻在大地上的红色记忆,从未因时光流逝而褪色,它跨越时空,历久弥新。
铭记英雄 丰碑不朽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的枪声揭开了中华民族全面抗战的序幕,也激起了中华儿女奋起反抗侵略者的壮志豪情。在这悲壮的抗战史诗中,交织着无数沧州儿女的身影:赵锡章带着寿衣上战场;马本斋百战百胜,令敌人闻风丧胆;马振华舍家别子,为抗日奔走乡间……民族危亡关头,他们以铮铮铁骨战强敌、以血肉之躯筑“长城”、以前仆后继赴国难,谱写了惊天地、泣鬼神的雄壮史诗。
缅怀先烈,礼敬英雄。
80年岁月流转,这些英雄的功勋却依然镌刻在沧州大地上,熠熠生辉、永不磨灭。今日,让我们回溯烽火岁月,重温英雄故事,不仅为缅怀,更为传承伟大抗战精神。
宁死不屈 有一种气节叫铁骨铮铮
清晨,沧州市区大运河畔马本斋广场上风景如画,晨练的人们或跳舞,或散步,或习武,一幅悠然自得、岁月静好的景象。广场中心耸立的马本斋半身像,一身戎装,威武英气,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岁月,深情凝视着这片土地。
80多年前,在日军的铁蹄下,这里曾满目疮痍。运河两岸,沧州有两支闻名全国的回族抗日武装——冀中回民支队与冀鲁边回民支队。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他们驰骋沙场,与日军展开英勇斗争,为抗战胜利作出了卓越贡献。其中,领导冀中回民支队的,就是民族英雄马本斋。
在沧州、在河北、在全国,马本斋都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他出生在献县一个回族农民家庭,早年投身奉军。“九一八事变”后,因不满蒋介石不抵抗政策,他弃官返乡。“七七事变”后,他在家乡组织队伍奋起抗日。1938年,他率队参加八路军。身为回民支队司令员,马本斋作战勇猛,在回民支队和广大群众中有很高的威望。从1937年至1944年,他率部经历大小战斗870余次,歼灭日伪军3.6万余人,打得敌人闻风丧胆。毛泽东主席称他率领的部队是“百战百胜的回民支队”。
马本斋走上抗战之路,离不开母亲白文冠的教导。在日本人烧杀抢掠最凶残的时候,白文冠鼓励孩子们抗日救国:“中国有句俗话,对恶狗要用棍子,对强盗要用刀子!”
日军在战场上打不过马本斋,就抓来白文冠,对老人百般威逼利诱。白文冠说:“我儿子当八路,是我让他当的;我儿子打你们,是我让他打的。叫我写信劝降,万万不能!”她痛斥汉奸日寇,绝食七天,壮烈殉国。她留下遗言:“不吃东西,就是抗日。”
马本斋听到噩耗后,强忍悲愤,奋笔写下:“伟大母亲,虽死犹生。儿承母志,继续斗争。”
1944年2月7日,因连年征战,积劳成疾,马本斋不幸逝世。党中央在延安为他举行了追悼会。毛泽东写下“马本斋同志不死”,周恩来题词“民族英雄,吾党战士”,朱德送挽联“壮志难移汉回各族模范,大节不死母子两代英雄”。如今,这些题字的影印件就陈列在献县马本斋纪念馆中。
马本斋的儿子马国超以及献县农民摄影师赵文岭、河北作协会员王英等,多年来围绕马本斋、白文冠及回民支队英勇抗日的故事创作不辍,用小说、影视作品、图片、戏曲等多种艺术形式讴歌英雄。
在献县马本斋纪念馆里,赵文岭动情地说:“马本斋临终前还叮嘱战士‘跟党走,抗战到底’。母子两代英雄英勇为国牺牲,体现了中国人民永不屈服的民族精神。”
民族存亡面前,沧州大地涌现出很多父母送子抗战以及兄弟、兄妹、夫妻参军的感人故事。马本斋与母亲白文冠是其中突出的代表。从他们身上,我们感受到了什么叫视死如归、宁死不屈,什么叫家国大义、一门忠烈。
血战到底 有一种气概叫舍生忘死
抗战时期,沧州东部及与山东交界地,曾有3个县以烈士的名字命名:黄骅县、振华县、靖远县,用来纪念在沧州牺牲的3位抗日英烈:黄骅、马振华、杨靖远。沧州解放后,靖远县、振华县相继改了名,黄骅县一直沿用此名,后来撤县设市名为黄骅市,名称始终未变。
如今的黄骅市已成为一座日新月异、风景如画的滨海新城。而在大赵村惨案遗址,1943年6月30日的枪声似乎仍在回响。
黄骅,原名黄金山,湖北省阳新县人。他15岁参加革命,18岁入党,曾参加第一到第五次反“围剿”斗争和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从一名普通战士成长为智勇双全的优秀指挥员。
1941年7月,黄骅调任冀鲁边军区副司令员兼八路军一一五师教导六旅副旅长,领导边区军民进行抗日斗争。
1943年3月,黄骅调任冀鲁边军区司令员。6月30日,黄骅在新海县(今黄骅市)大赵村开会时,被突然闯入的叛徒杀害,时年32岁。
如今,站在黄骅港万吨级码头远眺,渤海湾的波涛拍打着现代大港。这座以烈士命名的城市,已从抗战时期的烽火前线变为京津冀协同发展的重要枢纽。黄骅港塔吊林立,机械轰鸣,吞吐量连续5年突破3亿吨,多次获评“亚太绿色港口”称号……烈士用鲜血浇灌的土地绽放出新时代的耀眼光芒。
黄骅牺牲时,女儿黄鲁彬尚在襁褓,如今,她定居黄骅市,在这座以父亲名字命名的城市里,过着幸福的晚年生活。黄骅人民迎来黄鲁彬,是一座城市对英雄精神的守望和传承。
振华县、靖远县后来虽然改了名,但英雄的故事却流传至今。
马振华是盐山人,先后担任华北民众抗日救国军政治部主任、津南地委书记等职,为开创和巩固敌后抗日根据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七七事变”后,马振华与爱国志士一起创建了华北民众抗日救国总会及华北民众抗日救国军。短短几个月,队伍发展到万余人,收复盐山、庆云、无棣、乐陵和宁津等县城。
为了抗日,他顾不上家庭,以教书先生的身份四处奔走,妻子和孩子则以乞讨为生。
1940年9月11日,马振华在宁津县召开会议时,被400多名日伪军包围。在突围战中,为了掩护其他同志撤退,马振华壮烈牺牲,时年35岁。
杨靖远是辽宁沈阳人。1938年4月,受中国共产党组织派遣,他到冀鲁边区领导抗日战争,任国民革命军别动总队第三十一游击支队副司令员。他留有又长又浓的胡须,表示不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决不刮掉。他胸怀报国志,行军作战都是一马当先,曾率部重创日伪军,立下赫赫战功。
1938年12月,时任冀南第六督察专员公署专员兼冀南第六军分区司令员的杨靖远,在一次战斗中不幸受重伤被俘。面对敌人诱降,他怒目圆睁:“共产党人是不怕死的,要杀要砍随你的便。”最终,他英勇牺牲在敌人的屠刀下,时年36岁。
得知杨靖远牺牲的消息后,时任八路军东进抗日挺进纵队司令员的萧华悲痛地写下:“断头流血乃革命者家常便饭,奋斗牺牲是抗日的应有精神。”
什么才是真正的英雄气概?这些先烈用生命作出了回答,这回答振聋发聩、直击心灵、响彻云霄。
匹夫有责 有一种情怀叫家国同心
从1937年9月到1945年9月,日军侵占沧州达8年之久,沧州直接伤亡人数近9万人。腥风血雨的沧州大地上,多少沧州儿女挺身而出。
在民政部、退役军人事务部先后公布的三批全国著名抗日英烈名录中,沧州籍和牺牲在沧州的英烈共32人。他们是:杨靖远、赵锡章、马振华、白文冠、孔庆同、王远音、石景芳、杜子孚、郭陆顺、常德善、黄骅、马本斋、张树桢、朱芝荣、吕晓韬、远静沧、王者兰、邸玉栋、崔兰仙、李子英、傅国光、于文彬、焦守健、赵振亚、杨柳新、李晓瑞、陈镜蓉、欧阳霖、白凤翔、萧治国、潘玉凯、薛汉三。
这32名英烈,只是千千万万沧州抗战英雄的一个缩影。他们曾是医生、教师、学生、农民、家庭妇女……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民族危亡关头,他们共赴国难、浴血沙场,彰显出中华民族威武不屈的浩然正气,留下了用生命谱写的千古绝唱——
1938年2月21日,在与日军的遭遇战中,来自河间的抗日将领赵锡章身负重伤。官兵们力劝他撤退,他厉声喝道:“我之衣衾早已备好,此即我葬身之所,今日有死无生。”他裹伤再战,壮烈牺牲,时年37岁。
抗战部队缺粮。冀鲁边区一地委组织部部长邸玉栋写下欠20块大洋的字据,让同事到自己家中要账。他的父亲卖粮借钱,才凑够20块大洋。战场上,邸玉栋英勇作战,右臂被打断了,仍坚持战斗,最后壮烈牺牲,时年31岁。借据背后的故事,他都没来得及跟父亲说。
“甘愿征战血染衣,不平倭寇誓不休。”这是盐山普通女子崔兰仙在1935年写下的诗句。7年后,已成为冀鲁边区妇女抗日救国总会主任的崔兰仙,英勇牺牲在抗日战场上,时年27岁。这句诗不仅是她的座右铭,还影响丈夫和弟弟走上抗日前线。
21岁的建国县三区区长黄刚,就义时高歌一段自编的京剧唱腔:“我黄刚虽死无遗恨,入九泉听那抗日枪声奏凯音……”英雄肺腑,感天动地,响遏行云。
冀鲁边回民支队二大队副大队长张凤亭被捕后坚守党的秘密,被敌人砍断双腿仍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至今震撼人心。
在河间市冀中烈士陵园,长眠着503位冀中抗日烈士。他们有的名垂青史,有的则没有留下姓名。走进这里,人们仿佛走进了那段历史的纵深处。一座座有名无名的墓碑,一株株几经岁寒的松柏,让人感到,烽火连天的战场就在眼前。倒下一个战士,又站起来一个;倒下一个,又站起来一群……这些青年战士,大多十几、二十岁,明明是被父母庇护在臂膀下的年龄,却舍身报国,走上战场,守护万里山河。平原游击战、水上游击战、交通破击战、地雷战、地道战、麻雀战、青纱帐攻势……打得鬼子晕头转向。
“抗战时期,冀中人民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在无名烈士墓前,冀中烈士陵园主任于金盼说,在把无名烈士合葬到一起时,他们发现,其中一座无名烈士墓里,居然有两具遗骸,一具没有头骨,一具没有双腿,墓穴的青砖上刻着三个字:亲兄弟。至今他们还没有考察清楚兄弟俩的具体情况,但他们肯定经历了残酷的战斗,牺牲得十分壮烈。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抗日英烈虽已长眠,但他们给后人留下了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
如今,除了相关部门,越来越多的人自发加入到抗战史的挖掘、整理、研究、宣讲活动中。河间老人孙正开、海兴农民巴连甲、任丘企业家刘宝民、沧州市民李俊波……他们或研究冀中、冀鲁边抗战史,或创办家庭革命档案室、抗战文物展览馆……
这盛世,如你所愿。
80年后的今天,沧州大地的抗战记忆已化作城市的精神坐标。当马本斋广场上跳舞的人们挥起红绸,当高铁驶过战士们曾经浴血奋战过的大地,人们终将懂得:英雄从未远去,他们只是化作春泥,继续滋养着这片土地,续写着不朽的时代篇章。
(来源:沧州日报)